1936年11月的归绥城。傅作义站在绥远省政府会议厅的窗前，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。他四十出头，方正的脸庞上两道浓眉紧锁，军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。
"报告！日本关东军参谋长坂垣征四郎求见。"副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。
傅作义转过身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："让他进来。"
坂垣征四郎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进来，身后跟着两名挎着军刀的副官。他微微鞠躬，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："傅将军，久仰大名。"
傅作义没有回礼，只是冷冷地说："坂垣先生远道而来，有何贵干？"
坂垣不以为忤，从副官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："这是大日本帝国的一点心意——六千万大洋的银行本票，足够将军建立自己的政权。"
会议厅里顿时鸦雀无声。傅作义的参谋们面面相觑，有人倒吸一口冷气。六千万大洋，在当时足以武装十个师。
"条件是什么？"傅作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坂垣的笑容扩大了："很简单。宣布绥远独立，脱离南京政府。国号由将军自定，内蒙、宁夏、甘肃、新疆都将归您统治。皇军将全力支持您成为华北王。"
傅作义突然大笑起来，笑声在会议厅里回荡。他走到坂垣面前，猛地拍开那个檀木盒子，本票散落一地。
"我傅作义名字里有个'义'字，绝不会做不仁不义之事！"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，"宁做战死鬼，不做亡国奴！回去告诉你们的司令官，绥远的每一寸土地，都要用日本人的血来换！"
坂垣脸色铁青，咬牙切齿地说："傅作义！拒绝皇军的好意，你会后悔的！"
"送客！"傅作义转身不再看他。
当晚，傅作义在办公室收到一封密信。他拆开火漆，信纸上是一手潇洒的毛笔字：
"涿州之战，久闻英名。今闻将军力拒日寇利诱，大义凛然，令人钦佩。保卫绥远、保卫西北、保卫华北，既是将军之责，亦为全体红军及中国人民之责。如蒙不弃，愿与将军携手抗日，共纾国难。毛泽东。"
傅作义反复读了三遍，眉头渐渐舒展。他对身边的参谋长说："这个毛泽东...倒是明白人。"
02
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，傅作义与八路军的合作日益密切。一次，他秘密访问延安，在简陋的窑洞里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。
毛泽东穿着打补丁的灰布军装，笑着迎上来握住傅作义的手："傅将军，我们神交已久啊！"
傅作义惊讶于这位共产党领袖的朴素，更惊讶于他对抗战局势的深刻见解。夜深人静时，毛泽东指着地图说："傅将军，华北平原最适合开展游击战。你的正规军和我们的游击队配合，一定能叫日寇疲于奔命。"
"毛先生，"傅作义犹豫了一下，"我部缺乏游击战经验..."
毛泽东爽朗一笑："这好办！我派些干部去你那里教学。你也派军官来延安学习，如何？"
就这样，一批八路军干部来到了傅作义的部队。起初，晋绥军的军官们对这群穿着土布军装的"土八路"不以为然。直到一次伏击战中，八路军游击队长王震带着傅部一个连，用土制地雷炸毁了日军五辆坦克，大家才心服口服。
1948年的冬天，北平城外炮声隆隆。傅作义在华北"剿总"司令部里来回踱步，桌上的电报堆成了小山。最上面是蒋介石的亲笔手令："任命傅作义为东南军政长官，即刻赴任。"
"明升暗降啊..."傅作义苦笑着对心腹周北峰说，"老蒋这是不信任我，要把我调离华北。"
周北峰低声道："总座，解放军已经包围北平，这时候南下..."
"我知道！"傅作义猛地拍桌，"但坚守华北是全局，撤守东南是偏安！我傅作义不能做历史的罪人！"
夜深人静时，傅作义取出一个上了锁的檀木匣子。里面整齐地放着三封信，都是毛泽东写给他的。第三封是在一个月前秘密送到的：
"宜生兄：北平乃千年古都，毁于战火实为民族之痛。兄若能力促和平解放，功在千秋。虽暂列战犯之名，实为保全北平之策，望兄明鉴..."
傅作义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。他知道，自己正站在历史的十字路口。
03
1949年1月31日，北平和平解放。两个月后，傅作义来到西柏坡。当他见到毛泽东时，这位叱咤风云的将军竟红了眼眶。
"毛先生，我...我是46名战犯之一..."傅作义声音哽咽。
毛泽东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："宜生兄！北平和平解放，你功不可没。人民会永远记住你的贡献！"
傅作义抬起头，看见毛泽东眼中的真诚，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。
新中国成立后，傅作义选择了水利事业。1957年夏天，他在三门峡工地突发心脏病。医护人员手忙脚乱时，周恩来总理的专机送来了北京最好的医生。
"傅部长，"周总理握着他虚弱的手，"毛主席让我转告您，一定要保重身体。您治理淮河的功绩，人民都记在心里。"
1974年4月，傅作义病逝。在整理遗物时，工作人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：这位曾经的国民党上将、新中国的水利部长，银行账户上竟然只有83.6元存款。
"这不可能！"办公室主任震惊地说，"傅部长每月工资400多元，二十多年下来，至少该有十万元存款！"
调查后发现，傅作义多年来一直以"水利工程捐款"的名义，将自己的工资和过去的积蓄全部捐给了国家水利建设项目，累计超过百万元。他生前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，连家人都不知道。
毛泽东得知这个消息时，正在中南海书房批阅文件。他放下笔，沉默良久，对身边的周恩来说："傅作义，真君子也。"随即批示："将刘芸生同志的生活补助提高到每月100元，以表彰傅作义同志对国家的贡献。"